278.显贵钦差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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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嫁丫鬟翠梅与有荣焉, 下巴一抬, 愉快告知:“嗳,各位有所不知!我家姑娘自幼聪慧, 未出阁时, 一向喜欢琢磨花花草草。在我们姜府的园子里,有不少花卉是姑娘亲手栽种的,光兰花就十多种,各式各样, 盛开时五颜六色,争奇斗艳, 可美了!”

其余人一听, 恍然大悟,七嘴八舌夸了又夸, 赞叹不已。

姜玉姝忙侧身, 耳语提醒道:“翠梅, 哪儿有像你这样直白夸自己人的?谦虚点儿。”

“实话实话嘛, 奴婢又没撒谎。”翠梅乐呵呵。

“快洗洗,待会儿要赶路了。”姜玉姝弯腰,撩水洗帕子, 突见水面倒映一个高大身影, 随即听人唤道:

“二公子。”

郭弘磊“唔”了一声, 无需言语, 旁人察其神色便识趣退开。

须臾, 溪畔草地仅剩两人。

姜玉姝使劲拧帕子, 头也不抬,“有什么事吗?”

郭弘磊张了张嘴,却不知从何谈起。他盘腿而坐,俯身洗手洗脸,若有所思。

十七岁的俊朗男儿,剑眉星目,鼻若悬胆,英武不凡。

姜玉姝余光一扫,瞥见晶莹水珠从对方额头流下,缀在高挺鼻尖,打湿孝服。

看着看着,她情不自禁,皱眉把帕子递过去,“弄湿衣衫了,赶紧擦擦。”

郭弘磊接过,抖开一看:雪青丝帕,绣着淡雅兰纹。他依言擦干水珠,字斟句酌,缓缓问:“姜府园中东南角的兰花,全是你亲手栽种的?”

“多半是。”姜玉姝整理着衣袖,眸光一转,了然问:“玉姗带你去看过,对吧?”

衣袖放下,牢牢遮藏鲜红守宫砂。郭弘磊仓促别开眼,百感交集,不快与烦闷烟消云散,坦率答:“没错。她领着我仔细观赏,称是自己亲手栽种的,慷慨赠送了两盆。”

姜玉姝想了想,笃定问:“一盆红妃,另一盆翘萼。是不是?”

郭弘磊点点头。

“哎,真是的……”姜玉姝叹了口气,摇摇头,“她当时明明说要送给表嫂,谁知竟悄悄给了你!”

“原来是你种的。我谢错人了,该谢你才对。”郭弘磊十分无奈,也叹了口气。

事实上,并不是我种的。真正的姜大姑娘,早已香消玉殒。

姜玉姝暗自叹息,不欲深谈,摆手道:“两盆兰花,并非什么要紧大事,不必再提。走吧,赶路了!”

她微提裙摆,匆匆上坡,遗忘了那块雪青帕子。

郭弘磊攥着丝帕,原地顿了顿,脑袋莫名一热,默默把帕子塞进怀里。

高处树荫下,王巧珍眯着眼睛,骨瘦如柴。她日夜被人看管,无法再自尽,又做不到活活饿死,哀怨地活着,伤势缓慢愈合。

“哼。”她冷哼,漠然审视下方溪畔的小夫妻,忿忿不甘,嫉恨地想:为什么被陛下赐死的是我的丈夫?而不是姜玉姝的?同为年纪轻轻,我凄惨守寡,她却备受丈夫保护……刺眼,实在太刺眼!

夜间

“姑娘,时候不早了,歇息吧,如今天天都得早起赶路。”翠梅枕着包袱,昏昏欲睡。

“马上,就歇了。你先睡。”姜玉姝一边收拾纸笔,一边望向门口空地:

“出手要果断!你犹豫什么?危急时稍一犹豫,恐怕就丧命了。”郭弘磊虎着脸,拿捏准了力道,轻轻把胞弟掀翻在地,催促道:“起来,再练练。”

“唉哟。”郭弘轩仰躺,气喘如牛,恳求道:“二哥,今日到此为止,行不行?我、我快累死了。”

郭弘磊拽起胞弟,另点了个小厮,“你来试试,用我昨晚教的那几招。”

“是!”

三四十人围成圈,全神贯注,照葫芦画瓢地比比划划。

郭弘磊耐性十足,一边与小厮过招,一边严肃嘱咐:“陛下责令郭家人充军屯田,如今不知庸州是否夺回、西苍是否太平,一旦与北犰交战,必有伤亡。倘若战况紧急,或许咱们一到西苍就得上阵。所以,务必苦练身手,避免轻易丢了性命。”

性命攸关,谁也不敢懈怠,一个比一个认真。

“怎么?”王巧珍蜷卧,盯着旁边的弟媳妇,嗓音嘶哑,“你看弘磊,居然看得呆住了?”

姜玉姝回神一愣,敏锐听出讥诮之意,登时不悦,淡淡答:“哪里。我是见他们比武过招,觉得新奇。”

“是吗?”弟媳妇秀美娇俏,王巧珍摸了摸自己的憔悴脸颊,妒火中烧,哑声告诫:“玉姝,别忘了咱们正在守孝,婆婆若是瞧见你方才痴痴的模样,她老人家怕是要怒。”

姜玉姝面不改色,“嫂子说笑了。婆婆虽年老,眼睛却不昏花,她才不会误会我呢。”

“你——”王巧珍双目圆睁。

“好困。”姜玉姝掩嘴打了个哈欠,扯过包袱当枕头,躺下闭着眼睛,“我睡了,嫂子请自便。”

王巧珍气得脖颈青筋暴凸。

次日·午后

乌云密布,闷热不堪。

“你们瞧,乌云满天的,是不是要下大雨啊?” “看着像。”

“怎么办?咱们还得赶路呢。”

“万一淋雨生病,才真叫糟糕。啧,这小斗笠,遮阳还行,挡雨估计不行。”

……

众人忧心忡忡,窃窃私语。

官差们挥鞭大吼:“这荒郊野外的,只有驿所才能躲雨!快走!”

下一刻,豆大的雨珠骤然来袭。

天昏地暗,雷声轰鸣,雨势汹汹,裹挟乱风横行,飞沙走石,官道黄土迅速变泥浆,凉意森森。

“哎呀,好大的雨!”翠梅气呼呼,嚷道:“怎么办呐?”

姜玉姝抬手按着斗笠,叹道:“没办法,只能冒雨赶路了。”话音刚落,她身边突然多了个人,紧贴着自己——

“啊!”

“别怕,是我。”郭弘磊伸手搂住妻子肩背,风雨声中附耳,低声问:“道路泥泞,你还走得动吗?”

“哦?受了株连的?”潘奎原本漫不经心,一听倒好奇了,又问:“小子,你家谁犯法了?想必犯了大罪,不然也不至于——”他顿了顿,纳闷问:“哎,你们这百八十口人,该不会是一大家子吧?”

面对强悍边军,姜玉姝忆起庸州贪墨案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咬牙屏息。

郭弘磊明白躲不过,暗中早有准备,坦率答:“兄长犯下贪墨之罪,牵连全家流放西苍。”

“贪墨?”潘奎惊讶扬声,心思一动,笑意荡然无存,皱眉审视犯人们,缓缓问:“你叫什么?”

郭弘磊答:“罪民姓郭,名弘磊。”

“贪墨庸州军饷的靖阳侯之子,是你什么人?”潘奎蓦地沉下脸。

郭弘磊无法回避,“那位便是罪民兄长。”

“原来,”潘奎勃然变色,怒问:“你们居然是靖阳侯府的人?”

郭弘磊唯有点头。

“哼!”潘奎霎时火冒三丈,厉声质问:“前几年,边军粮饷屡遭狗官贪墨以饱私囊,害得将士们隆冬腊月饥寒交迫、饿着肚子上阵杀敌,士气大伤!甚至害得庸州失守,十余万人惨被屠杀,尸横遍地血流成河。这些,你们知不知道?”

郭弘磊深吸口气,再次点头。

“算了罢!”潘奎怒目而视,激动斥骂:“呸,你们这些贪婪无耻的纨绔,自幼安居都城,怎会知道边卫将士的艰苦?只可怜那惨死的十余万人,白白丧命。”

百户愤怒,兵卒亦变了脸色,纷纷鄙夷憎恶。

田波呆了呆,心想:她竟是侯府的人?看言行举止,应是纨绔之妻。侯府儿媳,必为名门闺秀,怪道如此标致……老子尚未玩过大户贵女,不知是什么滋味?

唉,他们果然迁怒了。不过,此乃人之常情,要怪只能怪世子犯法,连累全家。姜玉姝无可奈何,默默陪着丈夫挨骂。

郭弘磊饱含歉疚,郑重表明:“家兄犯了法,早已被陛下赐死;家父自愧教导无方,悲恸病逝。如今,陛下责令罪民一家充军屯田,用余生为长兄之错赎罪。待投了军,罪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、肝脑涂地杀敌卫国!”

“呵。”田波皮笑肉不笑,“大话谁不会说?上阵杀敌,靠的是真本事,而不是嘴皮子。”

姜玉姝这才注意到田波,十分不悦,暗忖:阴阳怪气的,别人不敢比,但二公子肯定比你强!

“唉。”潘奎壮硕的胸膛剧烈起伏,勉强压着怒火,摇头说:“罢了,贪墨的也不是眼前这些人。走!”语毕,他行至山坡树荫下,命令手下清理尸体。

张峰欲言又止,最终叹了口气,高声道:“歇息半个时辰,受伤的人赶紧包扎,还得赶路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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